山 花 笑

山花临上学时帮爷爷把一圈鸡轰到对面的上坡上。

爷爷老了，山花跑得比他都快。每次赶鸡，山花总是笑得很开心，她能帮爷爷做事了。

山花爷在后面拿着竹竿，大声吆喝着，赶着鸡嘴里也不忘唠叨：“花，你慢点，爷爷撵不上你。”

爷爷的花都成大姑娘了，懂事了，想到这些，山花爷都会笑，砸吧着大烟袋锅子，啧啧出声，连脸上的皱纹也迎着早起的太阳，满是清光。

更让山花爷高兴的是，山花能数好多数了，鸡跑着她也能数清，神着哩。现在，山花家鸡有多少，山花就能数到多少。

山花今年不到七岁，爷爷总说山花聪明。爷爷还对她说，你爹十来岁还不知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呢，还是俺的花聪明，将来肯定是个大学生。

“爷爷，爷爷，咱家鸡有二十九只，上次你杀了一只，要不就是三十只呢。”山花又在冲爷爷嚷了，对中秋节爷爷杀鸡那事满是惋惜。

中秋节都过去十来天了，山花还老记着。没人知道，山花还哭了好几场呢。

那天上午，邻居黑娃娘对山花爷说：“老张头，你家金旺多是今年又不回来了，看你家花瘦的，把你家鸡杀一只给孩子补补，小心金旺媳妇儿回来讹上你个老东西，怨你没照顾好孩子。”说罢，黑娃娘咯咯直笑，山花爷也笑了。

“杀，一定杀，花是个好闺女，聪明着哩，别说一只鸡，十只俺也舍得。”山花爷满口应承着。

“倒是你，你家狗子啥时候吃过你杀的鸡，老抠门，咱村数你喂得鸡多，也没见你吃。”山花爷反过来回了黑娃娘一句。

黑娃娘没好气地说：“嗨嗨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你个老闷壶，多时也学会挖苦人了，谁说我不舍的，我割了二斤猪肉呢，准备包饺子，没见俺家狗子胖着哩。”

金旺爹不说话了，他说不过她。村里人都知道，他俩住邻居，他俩爱斗嘴。可每次都是金旺爹吃亏，可他还老是笑呵呵的。

那次有人开玩笑，黑娃爹走了，金旺娘也不在了，干脆恁俩成一家得了，做个老来伴，幸福着哩。说这话的是保柱他娘，金旺爹和黑娃娘管她叫嫂子，年轻时就没少开玩笑，可如今老了，还是真真假假的，没个正经。

每说到这里，金旺爹就会脸红，像个孩子。

都说当年，他和黑娃娘好过，但不知咋的，后来就没成。这都是过去的事了，也没个考究处，大家说说，也就是图个乐呵，金旺爹从不计较。

中午杀鸡的时候，山花起初很开心，可后来却哭了。爷爷问她砸了，她说，她想爹娘了，爹娘出去打工那年，中午家里就杀鸡吃了，山花记得清楚。

山花爷听了，说不出的心酸。

他把鸡肉端桌上时，多放了两双筷子，对山花说：“这个给你爹，这个呢，给你娘，这样，咱家就团圆了。花，吃吧，好闺女。”说着，挑一块鸡腿放到了山花碗里。

山花爷怎么也吃不香，他想起去年，山花娘回来时的情形。山花一个劲往他怀里钻，就是不让她娘抱，晚上还和他住一块，山花说了，她不嫌爷爷脏。临走，山花也没叫一句娘。山花娘摸着眼泪走时，还说呢，山花这孩子，不跟爹娘亲，就和爷爷亲。

那年月，都兴打工。山花爹娘都出去四年多了，也没回来过几回。在张沟这地方，不稀奇。

晚上睡觉时，山花对爷爷说：“爷爷，明你早叫我，我还要帮你赶鸡。”山花爷高兴地说：“好，好，俺的花真乖，睡吧，花，明爷爷一早就叫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