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的位置:首页 > 皮革纺织 > 纺织原料 > 【引用】《城邦暴力团》:张大春版“维基解密”

【引用】《城邦暴力团》:张大春版“维基解密”

luyued 发布于 2011-03-04 17:12   浏览 N 次  

注:全文约7500字。嫌文长的话,直接拉到最低,那儿有要点归纳



我看过很多书,很多腰封,每一个腰封都吹得神乎其神,《城邦暴力团》也不例外:


“张大春比我厉害一百倍。”——梁文道;

“大春是狂人,《城邦暴力团》是狂书;黑上了谁,吃人不吐骨头,招不得!”——王家卫;

“张大春像是《西游记》里的孙悟空,是台湾最有天分、最不驯、好玩得不得了的一位作家。”——莫言;

“《城邦暴力团》用很正宗的武侠小说方法,来写近代史上最隐秘的部分。金庸武侠小说以后最伟大的发现!近十年仅见的‘终生小说’,可以终生不停地重复阅读的好小说。”——倪匡。

……


——没看之前,我嗤之以鼻,深深怀疑。看完后,认栽:这一次,腰封真没坑爹。



【一】你说你,想要逃,偏偏注定要落脚


“孙小六从五楼窗口一跃而出,一双脚掌落在红砖道上,拳抱两仪,眼环四象,气吐三分,腰沉七寸,成一个蹲姿……”


这段便是《城邦暴力团》的开篇(再仔细看一遍,会发现“一二三四五六七”全给张大春藏在一句话里)。

虽然在小说的最后一章《我应该如此开始诉说》里,张大春不断的寻求别的开头,但我还是愿意从这段切入,讲讲一些体会。


大家读完这段,肯定会问:孙小六为什么跳下来?因为警察抓他。为什么抓?因为他偷了机车。但我们再看仔细点,“从五楼窗口一跃而出”,正常人不死也要残,可他“成一蹲姿”,毫发无伤,说明了什么?他是一个高人。而且从他的架势,看得出,是有背景的。

于是一个武侠世界的入口就此打开。


可孙小六,应该是大英雄的孙小六,做的第一件事情,不是劫富济贫,不是行侠仗义,不是替天行道,却是:逃。


为什么要逃?因为有人知道他有功夫,想利用他;有人知道他有功夫,想陷害他,有人怕他被对方利用,想要去找他,有人误会他偷东西,要抓他……

于是我们在对孙小六成长经历的描述中,发现他不过是个胆怯、痴笨、善良的小人物。他出生之后,每隔五年,就会消失一次,不是被人贩子拐走,而是被不同的老头找到,教他一套东西,最后一身绝艺,学的都是那行当里的精髓。

身怀绝技,却要逃,而且一逃就是一生,他的才艺,不仅没成为他履行大侠义务的利器,而是成为逃亡过程里,借以躲避缉捕、追杀、折磨的手段。


我说过了,孙小六一身绝技,是处在一个很广阔的文化空间里,但偏偏活在了夹缝中,失去了将这份绝技发扬光大的动力,虽然他融会贯通,罕有匹敌,但没用,因为他终其一生,都是在逃、逃、逃。


这不正是对我们的影射么?


我们身处有千年传统的古国,有无数技艺等待我们去发掘,可我们,要么空有一身本事,要么没有一身本事,却都在做同一件事:逃。逃离这个社会,这个非理性、少弹性、多恶性的社会。逃离这个体制,逃离一面又一面的高墙。逃离一切权力、金钱和随之带来的媚俗。

只有这样,我们才得以生存,才得以像一个人似的生存。


可逃离正是贴近。孙小六越是逃离他渴望逃离的武林至尊、黑白两道、光天化日下的大劫、救国救民的大计,却越是逃离不开,并深深陷入,直到自己的生命与之合一,难以隔离。虽然小说结尾,并未给出孙小六的结局,但我们完全可以顺着张大春提供的线索,作出判断:孙小六必然会完成六位师傅的重托,为漕帮报仇。

而报仇只有两种结果:成或败。成,孙小六越不可能出逃江湖;败,他更必须为此赌上一生,甚至下一个孙小六的一生,却完成又一次报仇。


无论哪种结果,都是一种结果。


正如我们,在传统文化逐渐远离,外来文化不断侵入的今天,越是回避由此带来的迷茫,越是逃离不开,反而会陷进去,带来更深的迷茫。

于是在书中,张大春设置了“我”,让“我”来回应这一命题。


“我”同孙小六一样,也进入逃亡、隐遁、流离的行伍中,但由于“我”是一名典型的知识分子——受过高等教育,平日卖文为生,秉性善良,为人骄傲而自卑——所以“我”与孙小六的区别便显现出来。


如果说孙小六是六位师傅试图报仇的理念载体,那么对“我”数十年如一日的偷偷观察与暗中相助,则是六位师傅另一个大计划不可或缺的拼图——

通过引诱“我”入局,让“我”慢慢逼近那些人们自认信然无疑的历史,促使“我”同流,并最终用手中的笔,向广大人民揭示:在我们习以为常的历史真相背后,还隐藏着多少骇人听闻的真相。

于是张大春和他理想中的读者,便来到又一个问题前面:到底何为历史?何为真相?

我们知道: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。于是台湾的教科书里不会提当年退守的真相,英国在复述大不列颠战争史时也会对英法百年恩怨详加渲染。如果只是单一的历史视角,我们得到的历史真相便容易为人操控,譬如朝鲜的封闭式灌输教育,但若是叙事维度不仅停留在一层,而是两层,三层,甚至更多层,那我们便能获得更立体、更客观的体验。

只是张大春写的是小说,他倚仗自己对海量历史知识的库存,从中捏取,加以改造,如博尔赫斯乃至埃柯一般,重建一套独有的“历史谱系”,从而获得充分的叙事主导权,在其中往来穿梭,随意点染,草蛇灰线,巨笔如椽。

所以张大春也借此告诉我们,什么才是真正高明的说谎。不是全盘捏造,而是七分实,三分虚,正是这份介乎“可信”与“不可信”之间的维度,才更叫人琢磨和着迷。而这也正是小说区别于其他文体、区别于历史的根本所在:

假作真时真亦假,无为有处有还无。


谁也逃不了这迷局。所以“逃避”,正是《城邦暴力团》的不二主题。



【二】失落的传统,别样的快感

写到这里,我想稍微跑跑野马,岔开一笔,来谈谈《城邦暴力团》的叙事技巧。

张大春的野心是极大的,他试图利用小说,来创造一个全新的宇宙世界,囊括众多学科,重新加以梳理与呈现。但这只是骨架,要生动,要活泼的话,还需要血肉支撑。而遍布书中的种种细节,正是这血肉。


《城邦暴力团》对细节的累加,简直可以用“不厌其烦”来形容。恨不得句句有典,字字有机关。比如他讲张大春看过的一幅画,里头一个人在喝酒,这个人手指怎么放,酒杯怎么拿,衣服什么颜色,背景的深处有什么,等等,每一样都有讲究,每一次讲究都自有其道理。

在书中,细节更多时候,是作为另一个故事的出发点。比如对魏三爷所用的那双做工奇绝的“探真”和“知味”的筷子,先说明白取名的来历,再引到魏三爷“百里闻香”的绰号的由来,并顺势而上,扒出魏氏一脉的武术渊源,家族历史。

诸如此类,不胜枚举。可以说,整部《城邦暴力团》,最迷人的,不是作为主线的孙小六和“我”,不是作为副线的漕帮与政府的角力,而是在这两条线索上生发开来的无数小故事。

在传统的叙事中,我们会觉得这多少有些喧宾夺主,但别忘了,一样的材料,被不同的叙事手法加以运用,效果高下立判。

试想,张大春如果只是循规蹈矩,用线性叙事,如此繁杂的材料,一经罗列,难免给人重床叠架之感。如果换做循环式叙事,却又嫌过于刻意,且故事庞大,难以操控。

而像如今这般,在大的叙事结构上,呈拼贴式,在小的叙事脉络里,呈单线时。而这套叙事结构不只二元,而是N(N>2)元。一个套扣一个套,如同迷宫,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忽东忽西,忽南忽北,信手拈来,却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。读起来,明明感觉文字的背后还有很多文字,但偏偏不肯说出,却还是可以靠意会而得(就是“穿”和“插”)。有时突然当空劈来一段妙文,看得人云里雾里,按耐不住往后翻,却突然隐而不见,等到其他故事讲得七七八八时,再突然折回来,说先前那则故事的缘由,却藏着掖着,不肯尽诉,等到全部讲完时,才发现前后勾连,天衣无缝(就是“藏”和“闪”)。

正如张大春在《离奇与松散——从武侠衍生出的中国小说叙事传统》里提到的:

图文资讯
广告赞助商